加入书架
夏日的午后，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。苏瑶坐在药房的窗边，摊开两本医书——一本是她编的《江南本草》，另一本是萧逸尘让人从太医院借来的《北狄药录》。阳光透过窗棂，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她指尖划过“防风”的图谱，眉头微蹙。
刘医丞说她画的防风与北狄秘录一致，可眼前这本《北狄药录》里的防风，叶片更宽，根须更短，分明是另一个品种。难道刘医丞说的“北狄秘录”，并非这本？
“在看什么？”萧逸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他手里端着一碗冰镇的绿豆汤，走进来就将碗放在她手边，“刚从军营回来，秦风说你一上午都没出药房。”
苏瑶抬头，见他玄色常服的领口沾着些尘土，鬓角还挂着汗珠，显然是急着回来的。“在对比防风的图谱，没什么发现。”她舀了一勺绿豆汤递到他嘴边，“你尝尝，加了薄荷，很解暑。”
萧逸尘张嘴接住，冰凉的甜意在喉咙里化开，心里的燥热却未减。他瞥了眼桌上的医书，眼底闪过一丝警惕：“还在想刘医丞的话？别费神了，我己经让人去查他当年在边关的经历，定能找出破绽。”
“我知道你在查，”苏瑶放下汤勺，指尖轻轻敲着《北狄药录》的封面，“可我总觉得，他说的‘北狄秘录’或许真的存在，不然不会说得那么具体。若能找到那本秘录，对比之下，流言不攻自破。”
萧逸尘在她身边坐下，伸手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，指尖的温度带着夏日的微热。“找秘录太费时间，那些人不会给我们从容查证的机会。”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，“昨日早朝，大理寺卿己经隐晦地提了‘医者当守本分，勿涉边事’，显然是在铺垫，下一步怕是就要请旨查你了。”
苏瑶的心微微一沉。她不怕查，怕的是他们借“查案”之名，动她编的图谱，甚至牵连到那些用过她方子的百姓。“图谱是按实物绘制的，每一味药都有出处，他们查不出什么。”
“他们要的不是真相，是由头。”萧逸尘的指尖捏紧了她的手腕，力道带着不容错辨的偏执，“瑶儿，答应我，一旦他们请旨查你，你就躲进王府的密道，我来应付一切，好不好？”
密道？苏瑶愣了一下。她知道王府有密道，是萧逸尘为防不测准备的，却没想过他会让她躲进去。“躲得了一时，躲不了一世。”她反握住他的手，眼神清亮，“我若躲了，才真让他们坐实了‘心虚’的罪名。”
两人对视着，阳光在他们之间流转，带着无声的执拗与坚持。萧逸尘知道，他劝不动她，就像她知道，他绝不会让她独自面对风雨。
傍晚的太医院，夕阳的金辉透过雕花窗，给寂静的药房镀上了一层暖色。苏瑶提着药箱走进来，刘医丞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，看到她，眼底闪过一丝慌乱，随即又摆出长辈的架子：“苏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？”
“晚辈有些医术上的问题想请教刘医丞。”苏瑶将药箱放在案上，打开，里面是几株晒干的防风，“听闻医丞见过北狄秘录，不知那上面记载的防风，是生于沙地还是石缝？晚辈编图谱时，总拿不准这点。”
刘医丞的脸色微微一变，避开她的目光，含糊道：“年代久远，记不清了。苏小姐还是自己查书吧，老夫要下班了。”
他转身想走，却被苏瑶拦住。“医丞再好好想想？”她的声音轻柔，眼神却带着探究，“比如，那秘录上的防风，叶背是不是有白色的绒毛？根须有没有特殊的香气？这些细节，晚辈很想知道。”
刘医丞的脚步顿住，后背绷得紧紧的。他根本没见过什么北狄秘录，那些话都是大理寺卿教他说的，哪里答得上来？“你……你问这些做什么？不过是一味药，值得这么较真？”
“医者眼里，没有不值得较真的药。”苏瑶看着他慌乱的神情，心里己然明了——他在撒谎。“既然医丞记不清了，那晚辈就不打扰了。”
她收起药箱，转身离开时，眼角的余光瞥见刘医丞偷偷抹了把冷汗，还从袖中摸出个小纸条，匆匆塞进了药房角落的砖缝里。
回到王府时，天己经黑透了。萧逸尘坐在药圃的竹凳上，手里拿着那支素心兰玉簪，指尖反复着簪头的兰草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沉默。
“查到了？”他听到脚步声，抬头看向她，眼底的焦虑被夜色掩盖，只剩下一片深沉。
苏瑶在他身边坐下，将刘医丞的反应一一告知。“他根本没见过什么秘录，说话前后矛盾，临走时还往太医院的砖缝里塞了纸条，定是在给大理寺卿报信。”
萧逸尘的指尖猛地攥紧玉簪，簪尖硌得掌心发疼。“我就知道是他们串通好的。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明日我就带人去太医院，把那纸条找出来，看他们还怎么抵赖！”
“别急。”苏瑶按住他的手，月光落在她脸上，眼神带着一丝狡黠，“他塞纸条，说明他们还在按‘计划’行事。我们不如顺着他们的计划走，看看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。”
“顺着计划？”萧逸尘皱起眉，“你想引蛇出洞？”
“是。”苏瑶点头，眼底闪烁着智慧的光，“他们不是想查我吗？我就‘不小心’让他们查到些‘线索’——比如，一本我爹当年用过的北狄语医书，再比如，一些我‘托人’从北狄买的药材。”
萧逸尘的眼睛亮了起来。“你想让他们以为自己得手了，放松警惕？”
“不止。”苏瑶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，“我要让他们拿到的‘证据’，都经过我们的手。等他们拿着这些‘证据’去皇上面前告状时，我们再拿出真正的证据，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。”
她的计划很大胆，甚至带着一丝冒险，却正中萧逸尘的心意。与其被动防守，不如主动出击。
萧逸尘看着她眼底的光，忽然觉得心里的焦虑消散了许多。他伸手，将她紧紧拥入怀中，下巴抵在她发顶，感受着她发丝的柔软。“有你在，真好。”
苏瑶靠在他怀里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，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。夏日的晚风带着药圃的清香，拂过两人交缠的身影，像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较量，奏响前奏。
他们都知道，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，流言会越来越盛，算计会越来越深。但只要他们握紧彼此的手，一个在明，一个在暗，一个布局，一个护航，就没有拆不穿的阴谋，没有跨不过的难关。
夜色渐深，药圃里的青蒿在晚风里轻轻摇曳，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一切——见证着她的智慧，他的偏执，以及他们在风雨中愈发紧密相连的命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