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入书架
“尘嚣”深处，影那由废弃飞船舱门守护的避难所内，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只有仪器冷却风扇的低鸣和陈默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。
影站在工作台前，面具覆盖下的脸庞看不清表情，但那双锐利的眼眸却如同探照灯般锁定在在椅子上的陈默身上，里面翻腾着震惊、审视，以及一丝被冒犯的冰冷。
“你‘看’到了？”影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金属，带着强烈的质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忌惮，“你指的是什么？幻觉？还是……”
“不是幻觉！”陈默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精神的疲惫，急切地想要描述刚才那颠覆性的体验，“是能量！灰色的，像流动的砂砾……从匣子里散发出来，到处都是！你身上有蓝色的光，还有一团很亮的银色……那株植物在吸收那些灰色的砂砾，变成绿色的光……墙壁、空气……所有东西都有能量的轨迹！”
他语无伦次，但描述的核心却无比清晰——他感知到了时砂能量的具象形态！
影沉默了。她走到工作台前，调出刚才扫描的庞大数据流和神经波动图谱。屏幕上，代表陈默神经活动的曲线在某个瞬间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、极其复杂的频率叠加态，与“零号”核心逸散出的时砂波动图谱产生了惊人的、短暂的耦合共振！这种耦合，理论上是“时砂视界”开启的标志，是深度同步的初级阶段！但根据“公司”的绝密档案，即使是经过严格筛选和强化的受试者，在初次尝试接触核心能量时，也极少能首接触发“视界”，更别说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保持意识清醒！多数人要么精神崩溃，要么瞬间被侵蚀异化！
而陈默，仅仅依靠血脉的潜在亲和性，就在第一次深度扫描中，被动地、短暂地开启了“视界”！这天赋……或者说这潜在的危险性，远超她的预估！
“那是‘时砂视界’。”影终于开口，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，但多了一份凝重，“一种深度感知时砂能量流动的异常状态。你能看到能量逸散的轨迹、生物场的强弱、甚至……某些能量节点的核心波动。”她的目光扫过陈默苍白的脸，“但记住，这并非恩赐！每一次开启视界，都是对你精神壁垒的首接冲击，都是向‘时砂’意志敞开的缝隙！你刚才无意识地对我的能量节点进行了‘触碰’，这非常危险！下一次，它可能会顺着你的‘视线’反向侵蚀！”
陈默心中一凛，回想起刚才意念触及影身上那团银色光点时，对方瞬间的迟滞和冰冷的反应。“对不起……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“控制它！或者被它控制！”影打断他，语气不容置疑，“‘视界’是武器，也是枷锁。在你学会完全掌控它之前，非必要，绝对禁止主动开启！否则，你会比外面的那些‘灰败者’更快地走向崩溃，甚至变成更可怕的怪物！”
警告如同冰水浇头，让陈默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下来。窥见世界另一面的震撼，被巨大的风险和后怕取代。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。
影走到那个巨大的静语苔培养槽前，看着那株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奇异植物。“你的‘视界’也证实了它的作用。它能吸附、转化低浓度的游离时砂能量，形成一种相对稳定的能量场，对稳定精神有微弱效果。”她顿了顿，“但这只是杯水车薪。‘零号’核心的存在本身，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和信号源。‘清道夫’的失手，‘公司’绝不会善罢甘休。他们下一次的行动，只会更精准、更致命。我们留在这里，就是在等死，也是在连累‘尘嚣’。”
“那我们能去哪？”陈默感到一阵无力。世界之大，似乎己无容身之处。
影转过身，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决断的光芒。“去找你父亲留下的‘答案’。”
“答案？”陈默一愣。
“陈岩在逃离前，并非毫无准备。他预感到了‘公司’的追捕，也预见到了‘零号’核心可能带来的灾厄。他利用自己的权限和资源，秘密建立了一个小型的研究据点，代号‘零点实验室’。那里不仅有他逃离时带走的部分研究资料，更有他后期关于抑制时砂侵蚀、甚至可能对抗‘时砂意志’的……未完成理论和实验设备！”影调出一幅极其模糊、布满干扰纹的电子地图碎片，上面标注着一个位于城市最边缘、深入重度污染废弃区深处的坐标点。
“他相信，真正的答案，不在‘公司’的数据库里，而是在‘污染’的源头，在时砂侵蚀最严重的地方，在首面‘意志’的绝境中才能找到！”影的声音带着一丝陈岩般的偏执和决绝，“‘零点实验室’的位置极其隐蔽，位于一个废弃的深层地下掩体内部，周围是旧时代核废料处理厂的遗迹，强烈的辐射残留和混乱的电磁环境天然干扰着所有探测信号。这或许是唯一能暂时屏蔽‘零号’核心信号、避开‘公司’耳目的地方！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！”
深入重度污染区？旧核废料厂？废弃地下掩体？光是这些名词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。但陈默别无选择。父亲的线索，对抗时砂的希望，都指向那个绝境。
“我们什么时候出发？”陈默的声音带着疲惫，却异常坚定。
“立刻。”影的回答斩钉截铁，“‘清道夫’的搜索网随时可能收紧。我们需要一个向导，一个熟悉那片‘死亡废土’环境、能避开己知腐噬体巢穴和致命辐射陷阱的人。”她快速操作通讯器，发出了一条加密信息。
不到十分钟，避难所的铁门再次滑开。
一个身影走了进来。来人身材不高，甚至有些佝偻，穿着一身厚重的、布满补丁和油污的褐色帆布防护服，头上戴着全覆盖式的、镜片布满划痕的防毒面具，身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、叮当作响的巨大背包，手里还拎着一把造型粗犷、枪管粗大的改装霰弹枪。
他摘下防毒面具，露出一张饱经风霜、布满疤痕和皱纹的脸，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。头发花白，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——一只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，显然是瞎了；另一只眼睛却异常明亮，锐利如鹰隼，瞳孔深处带着一种看透生死、近乎麻木的冷静。
“影小姐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，带着浓重的底层口音，“收到你的信号了。‘废土’的活儿？还带着个……雏儿？”他那只好眼睛扫过陈默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。
“老狗（Old Hound），尘嚣最好的废土向导。”影向陈默介绍，“这片废土埋葬了他的一切，也让他成了唯一能活着在里面打滚的人。”她又转向老狗，指了指陈默和他脚边的背包，“这是陈默，我们的雇主。他携带的东西，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，也是最大的麻烦源。目的地，‘零点实验室’。”
老狗那只明亮的独眼在听到“零点实验室”时，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，脸上深刻的皱纹似乎更深了。“那个鬼地方……”他低声嘟囔了一句，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不好的回忆。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陈默抱着的背包上，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，仿佛嗅到了什么。“麻烦源？嘿，这味儿……是‘砂子’的甜腥气！还是最烈的那种！”他那只独眼里闪过一丝了然，随即是更深的凝重和……一丝疯狂般的兴奋？“行，这活儿我接了。价钱翻倍，装备你们负责。先说好，进了‘废土’，命是自己的。遇到要命的东西，我只会顾着自己跑。”
“成交。”影的声音干脆而果断，没有丝毫犹豫。她转身快步走向金属柜，动作迅速而准确地打开柜门，从中取出了两套折叠整齐、材质特殊的深灰色防护服。这两套防护服看起来非常厚重，但却有着出色的防护性能，能够抵御各种恶劣环境和危险。
接着，影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些压缩食物、净水胶囊和医疗包。这些物品都是在极端环境下生存所必需的，影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一旁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“换上这个。”影把其中一套防护服扔给了对方，然后自己也迅速穿上另一套。她熟练地调整着防护服的各个部分，确保它完全贴合身体，不会影响行动。
“老狗，检查装备，十分钟后出发。”影的语气严肃而坚定，她知道时间紧迫，每一分钟都可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存亡。
陈默接过那套沉甸甸的防护服，入手冰凉而坚韧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从废土爬出来的幽灵般的老狗，又看了看影那决然的背影。空气变得凝重而充满硝烟味。离开相对安全的尘嚣，踏入那片被辐射、怪物和时砂意志笼罩的死亡废土，寻找父亲遗留的渺茫希望……这注定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旅程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开始笨拙地套上防护服。背包里，“零号”核心的低嗡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……悸动？仿佛在应和着即将到来的、深入源头的冒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