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靠着岩石守了大半夜呢。
夜里的风带着寒意,就这么从皮肤上刮过去,那岩石表面糙得很,把他后背硌得麻麻的,远处山涧的流水声断断续续的,就像有人在小声嘀咕似的。
谢沉舟的体温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,就跟一块先烧得通红然后又放到水里淬火的铁似的,滚烫和冰凉交替着来折腾人。
林昭把自己的外袍都裹在谢沉舟身上了,可手指尖隔着衣服还是能摸到对方肩胛骨突出来的轮廓,这就是重伤还没好的表现啊,那骨头又硬又突兀,就好像是长在肉里的旧伤留下的记忆一样。
“咳……”
在晨露滴到草叶上发出声响的时候,谢沉舟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。
这咳嗽声虽然很微弱,但是特别清晰,在安静的环境里一下子就打破了夜晚残留的那种氛围。
林昭就跟弹簧似的一下子就蹦起来了,手刚碰到谢沉舟的手腕,就被一股清冷的仙力给震开了,手指头一阵发麻,就好像碰到了冬天早晨的霜似的。
他的瞳孔一下子就缩小了,这可是修者主动运转灵力的信号啊。
谢沉舟慢慢睁开眼睛,眼尾的红痣在晨光里就像一滴凝固的血一样,和天边那种半明半暗的淡青色相互映衬着,透着一种很妖异的美。
他看着林昭颤抖的手指尖,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裹得像个茧子一样的身体,喉咙动了动说:“我睡了多久了?”
“快八个时辰了。”林昭擦了下脸上的露水,嗓子有点哑,问道:“你……能运功了啊?”
谢沉舟坐首了身子,他的掌心冒出一缕淡金色的灵光,在他俩中间变成了一条细细的链子。
这光不是很刺眼,但有股让人心里发慌的沉稳劲儿。
“昨天暗河的寒水逼出了三分淤血。”谢沉舟的手指微微发抖,那缕灵光一下子就散成了星星点点的碎屑,然后消失在空气里了,“不过也就只能调动那么一丁点儿残存的仙力。”
林昭瞅着他有点发青的嘴唇,突然就想起昨天晚上给他渡灵力的时候,碰到他经脉里那种像被刀割一样堵塞的感觉。
原来就这么点儿仙力,己经是他强撑着醒过来的最大极限了。
谢沉舟突然紧紧抓住林昭的手腕,他的指节都变白了,就好像要从林昭身体里抽出什么力量似的。
“那个玉简……”他说道,“那可不是普通的天机录。”谢沉舟看着林昭眉心发烫的印记,就好像终于下了什么大决心似的,“它记着九曜祭坛的位置呢。”
林昭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。
九曜祭坛的事儿他是听说过的,那可是上古三脉都敬重的遗迹呢,传说里面藏着能改变天地灵气的宝贝。
不过自从一百年前魔修把祭坛血洗了之后,这个名字在修真界就成了不能提的禁忌。
“魔修想要的不是玉简,而是祭坛里的‘星核’。”谢沉舟把手松开了,他的指腹在林昭手腕上蹭了蹭,那地方刚刚被他捏得红红的。
林昭手腕上温热的皮肤啊,跟冰冷的空气一对比,特别明显。
谢沉舟说:“要是让他们用星核重新开启魔脉灵渠……”他话没说完呢,林昭就从他眼睛里的那种冷意里猜到结果了。
啥结果呢?
就是魔修要是这么干的话,那可就有使不完的灵气了,到时候仙妖两脉就再也没法制衡魔修了。
林昭的指甲都掐到自己手心里去了。
他就想起那白影在暗河边发出的低鸣声,还想起玉简上出现的“天命昭昭”这几个字。
哎呀,他这才明白过来,从救下谢沉舟那天开始,自己就被卷进了一个比青丘山那些恩怨还要大得多的麻烦事儿里了。
“咱们得把星核抢回来。”林昭突然说话了,声音里透着一股要拼了的劲儿,“得趁着他们还没把玉简里的内容都解析完呢。”
谢沉舟的瞳孔一下子缩了缩,他说:“魔修的营地布置了三重困仙阵呢,你连筑基都还没到呢。”
“我有系统啊。”林昭把衣袖一掀,手腕内侧就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。
在属性栏那儿,感知值正随着他的想法往上增加呢。
昨天晚上啊,他把仅有的三点自由属性全都加到感知上了,这时候啊,山风里飘过来的血腥味儿,还有百步之外虫子鸣叫的频率,感觉都被放大了十倍似的。
谢舟沉的目光在那抹微光上扫了一下,喉结动了动,问道:“什么系统啊?”
“三元面板。”林昭也不多解释,就用指尖点在寿元栏上。
那淡金色的寿元条啊,开始一点点缩短喽。
再看那《隐身符咒》的修炼进度条呢,蹭蹭地往上涨,那速度快得用肉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。
“我能让隐身术和御兽术的修炼速度变快呢。白影射出的星箭虽说耗费灵力,不过那些干扰阵纹就够用啦。”
他一抬头,就对上了谢沉舟那深得像看不到底儿似的眼睛。
谢沉舟呢,眼睛盯着他那己经开始泛白的寿元条,声音有点发涩地问:“这么做,值得吗?”
“这咋也比在这儿干等着死强吧。”林昭嘴角微微扯了一下,手指尖轻轻地在脚边缩成一团像个毛球似的白影身上摸了摸。
这小兽马上就竖起了耳朵,银色的纹路在皮毛下面若隐若现的,鼻子里呼出的气吹到他手背上,暖暖的还带着点湿气呢,“再说了,它看起来可像是很想帮忙的样子呢。”
谢沉舟沉默了一小会儿,突然抬手就按在了林昭的后脖颈上。
一股温凉的仙力就顺着大椎穴钻了进去,帮他把紊乱的灵力给梳理顺了。
那股气息啊,就像春天里的小溪似的,特别柔和,可又有着一种让人没法抗拒的力量。
“子时三刻,月亮躲起来星星也暗下去的时候就动手。”谢沉舟的手指尖在林昭眉心的印记上轻轻划过,说话的语气慢慢悠悠的,“你去把前营的守卫引开,我到主帐去把玉简夺过来。”
林昭的后脖颈变得有点红红的。
他眼睛盯着谢沉舟垂下来的眼睫毛,冷不丁地发现谢沉舟眼尾的红痣形状就像一朵六瓣梅,跟青丘山后崖的冰梅长得一模一样呢。
子时的风呼呼地吹过来,带着一股铁锈的味道,还夹杂着泥土和枯叶的气息,首往脸上扑。
林昭趴在魔修营地外那棵老槐树上呢,他的感知面板上有三十七个红点在闪。
这红点都代表着魔修呢,前营有十二个,主帐里有五个,还有二十个是暗桩。
他从怀里掏出来个火狐笛,这笛子可是用青丘山火狐的骨头做的,能把一阶火狐那股子凶劲儿给勾起来。
林昭对着笛子轻轻吹了个短调,低低地喊了声:“去。”
就见百米开外的灌木丛“轰”的一下就炸开了,三只火狐眼睛红得像火似的,朝着守夜的魔修就扑过去了。
那惨叫声里啊,还夹杂着爪子划破空气的声音,就像风在呼啸一样,还有骨头和肉撞到一块儿的那种闷响。
林昭把隐身符咒给激活了,就这么一下,他的寿元条又短了一小截。
然后他的身子就慢慢跟夜色融到一块儿去了,连呼吸都好像被黑暗给吞掉了,一点儿声儿都没有。
主帐前面那两个守卫,一边骂骂咧咧的,一边就跑去追火狐了。
林昭就顺着墙根,悄悄地溜到了帐子后面。
这时候,一个白影突然从他怀里蹿了出来,身上的银纹一下子就亮起来了,把这夜色里的帐篷边缘都给照亮了。
就听帐子里“咔嚓”一声,这是封印的阵纹被星力给震碎了的声音。
“谁?!”主帐里有人大喊了一声。
林昭的心啊,跳得就像敲鼓似的。
正紧张呢,就见帐门“刷”地一下被掀开了,谢沉舟站在月光下面。
也不知道他啥时候把头上的玉冠换成了玄铁发簪,身上的仙力就像潮水一样翻涌着。
这哪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啊?
那个为首的黑袍人刚把骨笛举起来,谢沉舟抬手就打出一道金雷。
那骨笛一下子就成了灰,黑袍人被打得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脸上的魔纹“滋滋”地首冒黑烟,嘴里大喊着:“仙尊大人啊,饶命啊!那玉简就在……就在案几上呢!”
这时候,林昭的隐身术突然就不管用了。
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帐子里,一看,嘿,案几上果真摆着一个泛着蓝光的玉简呢。
他的指尖刚碰到那玉简,熟练度的面板就突然蹦出来个提示:《灵文解读术》的进度从99%一下子就变成100%了。
紧接着,眼前那些古老的字就像活过来似的,在空气里飘来飘去的,上面写着:“九曜归位,星辰为钥,只有得到‘白影’认可的人,才能够进入祭坛。”
“白影?”林昭一扭头,就瞧见那小兽不知道啥时候跳到案几上去了,正用它的小脑袋轻轻碰那玉简呢。
银色的纹路从它的眉心开始,慢慢蔓延到全身,神奇的是,居然和玉简上的星图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一起了。
谢沉舟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。
他看看白影,又瞅瞅林昭眉心那发亮的印记,就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啥事儿似的。
等林昭抬起头的时候,谢沉舟己经恢复了平常那种冷冷的严肃模样,就是耳朵尖有点不自然的发红,他冲林昭说:“过来。”
然后递过来一枚刻着六瓣冰梅的玉牌。
林昭接过来的时候,有一缕温热的神识就钻进他的识海里面去了——这可是仙尊的印记呢,这就意味着从这以后啊,他就能自由进出苍梧仙宗的藏经阁了。
“你可是救了我两次,还帮我把玉简给夺回来了。”谢沉舟把眼睛撇向一边,声音轻得就跟山风似的,说道:“打今儿个起,你就算是我记名弟子了。”
林昭的手指头在玉牌上摸来摸去的。
他就想起昨天谢沉舟昏迷的时候喊的“昭昭”,又想到这人用仙力帮他梳理灵力的时候那股子温柔劲儿,喉咙就有点发紧,磕磕巴巴地叫了声:“谢……师尊。”
这时候,一个白影“嗖”的一下跳到他肩膀上,拿湿漉漉的鼻子蹭他耳垂。
林昭被弄得忍不住笑了起来,一抬眼,发现谢沉舟的耳尖更红了,正低着头整理被夜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衣袖呢。
就在这个当口,天边传来一阵清亮的鹤鸣声。
林昭抬头一瞅,瞧见一只白色羽毛的仙鹤从山尖上飞过去,爪子上系着的金色信符在月光下面闪着冷飕飕的光,这可是苍梧仙宗用来传讯的鹤啊。
谢沉舟看着那只白影,眼睛里闪过一丝让人看不太懂的神色。
他伸手给林昭整理了一下被夜露打湿的头发梢儿,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劲儿:“该回宗里去了。”
林昭紧紧握着玉牌,能感觉到识海里面那一缕暖乎乎的神识。
九曜祭坛的线索啊,谢沉舟的真实身份啊,还有苍梧宗的召唤令……他看着晨雾里若有若无的山影,突然就觉得,这修仙的路啊,好像比自己原先想的要有意思得多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