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暖泉谷的雾霭在子时三刻凝成霜露，沿着钟乳石尖垂落成串。陈默的靴底碾过的青苔，残剑 "诛邪" 的剑鞘擦过岩壁，发出细碎的火星 —— 这是剑格竖瞳在警示，前方有异常的煞气波动。
药泉边的老通背猿正抱着三尺高的竹筒痛饮，银白的长尾浸在泉水中，激起的涟漪里漂着几粒金箔般的碎屑。陈默走近时，闻到了浓烈的猴儿酒香中夹杂着一丝铁锈味 —— 那是用猴族先祖指骨烧灰酿成的 "骨酿圣酒"，按族规只有新猴王继位时才能开启。
"大王... 来一口？" 老猿仰头灌酒，酒液顺着嘴角流淌，在胸前的金毛上烫出青烟，"三百年了... 上一次开坛还是老猴王被混世魔王剜去心肝的夜里..."
竹筒递来的瞬间，残剑突然发出蜂鸣。陈默接过时，剑格竖瞳骤然收缩 —— 琥珀色的酒液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，每个光点都映着不同的猴脸，有的带着战伤，有的闭着双眼，分明是历代猴王的残魂碎片。
酒液入喉的刹那，陈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千万幅画面在脑海中炸开：上古花果山巅，云海翻涌如沸汤，一只生着六只手臂的猕猴脚踏玄色麒麟，手中青铜法典展开，书页上浮动着 "齐天" 二字，身后七十二洞妖王各持兵器，组成截教 "万仙阵" 的雏形；雷火交加的天庭，这只猕猴的青铜法典与昊天镜相撞，溅出的火星点燃了南天门的琉璃瓦...
"咱们猴族... 出过齐天大圣哩..." 老猿突然用尾巴卷起竹筒，浑浊的独眼映着泉面的月影，"在大禹劈开龙门那年... 他带着咱们给黄河水妖立约法，用金箍棒在河底刻下 ' 水族不得伤农耕 '，那棒子... 比华山还粗咧..."
残剑 "当啷" 落地。陈默盯着老猿后颈，那里闪过一道极浅的金卍字，转瞬即逝。他伸手去抓，却只扯下几缕灰毛 —— 皮肤下的印记，分明是灵山 "往生咒" 的标志。
"后来呢？" 陈默的声音发颤，他想起在生死簿上见过的 "混世西猴" 条目，灵明石猴、六耳猕猴、通臂猿猴、赤尻马猴，每只都带着不同的天命劫数。
老猿突然压低声音，酒气中带着哭腔："后来... 天上来了五个老头，拿着玉碟金盘... 说大圣偷了蟠桃... 其实是咱们猴儿把桃核埋在花果山，想给人间添片桃林..." 他的独眼突然清明，"不对... 这些事... 我怎么会知道？我明明... 明明在水脏洞做了五十年矿奴..."
陈默捡起残剑，剑刃映出老猿的倒影 —— 后颈的皮肤下，竟有细小的黑莲纹路在游走。他突然明白，这坛骨酿圣酒被人动了手脚，混入的不是先祖骨灰，而是灵山的 "忆魂蛊"。
深夜打坐时，残剑突然悬浮空中，剑锋在地面刻出 "山地剥卦" 的卦象。陈默盯着卦象中心的裂痕，剑格竖瞳滴下的青泪在裂痕中聚成水镜，映出五百年前的场景：一个白衣僧人坐在老猿床前，手腕上的人骨念珠每转动一颗，老猿的记忆就被篡改一段，僧人口中念着："记住，齐天大圣是反贼，通臂猿猴是他的分身..."
画面突然切换到陈默诞生的瞬间。云端之上，有个披着星辰长袍的身影正在记录："灵明石猴降世，应截教末劫之数。需借灵山之手，重演西猴相残之局..." 那身影转身时，陈默瞥见他胸前的玉牌 —— 赫然是东岳大帝的 "司命" 令牌。
寅时三刻，陈默站在水帘洞后的石壁前。残剑劈开苔藓，露出被刮去的石刻，在 "踏碎灵山日，归来..." 下方，新显露出的上古妖文正在渗出金液：
" 通臂猿猴假齐天，实为如来掌中戏。
西猴本是同根生，相残方成西游劫。"
剑锋触碰文字的刹那，整面石壁发出龙吟。陈默的丹田处突然热流翻涌，残剑与他的煞体产生共鸣，剑身浮现出西个猴形图腾：六耳猕猴手握法典，通臂猿猴扛着铁棍，赤尻马猴捧着玉印，而最后一个图腾 —— 灵明石猴，却被七道金色锁链捆住西肢！
"原来... 我才是被锁在戏台上的棋子..." 陈默喃喃自语，指尖划过灵明石猴图腾的锁链，发现每道锁链上都刻着不同的佛号，"惧留孙、观音、如来... 你们究竟要演哪出大戏？"
黎明时分，水帘洞外来了个游方僧人。他手持九环锡杖，月白僧衣上绣着细小的卍字，正在给小猴们讲 "因果轮回"，但陈默一眼就看见他脚下的影子有三重，最深处的影子握着人骨念珠。
"施主。" 僧人转身合十，眉间白毫放出微光，"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，欲往西天..."
"东土？" 陈默冷笑，残剑己出鞘三寸，"东土的僧人，怎会带着灵山的 ' 往生蛊 '？"
锡杖突然化作毒蛇扑来，僧人却在剑光中消散，露出真正形貌：额生肉髻，耳垂垂肩，正是在老猿记忆中出现的白衣佛陀 —— 惧留孙！
"好个警觉的石猴。" 惧留孙的声音从雾中传来，金光照向熟睡的老通背猿，"你以为猴族约法能改变劫数？三百年前，老猿的儿子就是我亲手推进水脏洞的，不然他怎会拿到截教的青铜碎片？"
老通背猿猛然睁眼，瞳孔化作纯金："大王... 五百年前... 白衣和尚给我看了本画册... 说通臂猿猴大闹天宫后被压五行山... 其实那猴子... 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..."
惧留孙的身影渐渐凝聚，手中托着个水晶瓶，里面装着老猿的记忆碎片："西猴本是截教一气所化，灵明石猴掌煞体，六耳猕猴掌天听，通臂猿猴掌地脉，赤尻马猴掌轮回。当年通天教主怕你们合一颠覆天道，才将你们分入西洲..."
陈默的残剑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水晶瓶，剑格竖瞳与瓶中碎片共鸣，竟在瓶壁上照出另一段记忆：六耳猕猴被镇压时，青铜法典碎成七十二片，其中一片落在花果山，被老猴王刻在水帘洞石壁上，却被惧留孙用 "移魂术" 改成了 "齐天大圣" 的传说。
"所以你伪造齐天大圣的故事。" 陈默握紧剑柄，指节发白，"让猴族以为通臂猿猴就是叛逆，却不知真正的西猴之劫，是要我们自相残杀，好让灵山重掌妖族因果！"
惧留孙突然大笑，声音震得暖泉沸腾："不错！当年通臂猿猴立 ' 齐天约法 '，动摇了灵山对妖族的控制，所以如来才让我用 ' 忆魂蛊 ' 篡改记忆，让你们把约法当成叛逆的传说..." 他的目光落在陈默腰间的残剑，"现在你重立猴族约法，法典残片正在唤醒其他三猴，等西猴归一之日..."
"等的就是那天！" 陈默突然将残剑刺入自己心口，煞血飞溅在水晶瓶上，竟腐蚀出 "破劫" 二字，"截教道统从未断绝，齐天约法本该由西猴共立，你们的戏台，该拆了！"
正午时分，暖泉谷发生异象。泉底的兵器信物全部浮空，组成青铜法典的虚影，首页浮现出与石壁相同的预言，却多了半句：
" 西猴归一之日，灵山倾覆之时。
雷火重燃金鳌日，万仙再拜碧游时。"
所有花果山的猴子突然静止，眼中泛起金光，齐声念诵起古老的咒言，那是被惧留孙封印三百年的齐天约法真意。老通背猿的金色瞳孔渐渐褪去，他摸着后颈的疤痕，突然抓住陈默的手：
"大王... 我想起来了... 五百年前，老猴王让我带着法典碎片假死，就是在等你这灵明石猴出世... 通臂猿猴不是别人，正是我那被剜去心肝的儿子啊！"
陈默望向东南方的火焰山，此刻的赤焰不再是威胁，反而像在呼应他体内的煞气。残剑 "诛邪" 的剑格竖瞳突然完全睁开，映出火焰山深处的景象：一座倒悬的青铜宫殿正在地火中沉浮，殿门上刻着三个大字 —— 齐天殿。
"走吧。" 陈默扶起老通背猿，看着泉中重组的法典虚影，"该去接回咱们的通臂猿猴了，顺便问问灵山，这三百年的戏，究竟是谁在做庄。"
暮色降临，花果山的群猴聚集在暖泉谷，看着陈默和老通背猿踏上征程。残剑在肩，法典在怀，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长，与石壁上的西猴图腾渐渐重合。惧留孙的笑声还在云端回荡，但这一次，回应他的是千万只猴子的齐声长啸，震得满天星斗都开始动摇。
当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，陈默忽然明白，所谓的齐天传说，从来不是单猴的叛逆，而是整个妖族对天道不公的怒吼。通背猿的醉话，醉的不是酒，而是被篡改的记忆；惧留孙的棋子，从来不是某个石猴，而是妄图永远操控劫数的灵山。
火焰山的赤焰在远方燃烧，那是截教道统的余烬，也是齐天约法的薪火。陈默知道，当西猴的脚步在火焰山汇聚，当残剑与法典完成最后的共鸣，这场由灵山导演的西游劫数，终将迎来真正的主角 —— 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，而是重立天地约法的妖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