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入书架
屿合建筑楼下的咖啡馆。下午三点，人不多。阳光透过落地窗，暖烘烘地洒在木桌上。空气里有咖啡香和烘焙的甜味。
林晚坐在靠窗的位置，面前一杯热可可，没动。她脸色还是不太好，嘴唇上被自己擦破的地方结了道细小的痂，不仔细看看不出来。沈屿坐在对面，没穿西装外套，就一件浅灰色羊绒衫，看着温和。但他眼神有点沉，不像平时。
“城东的项目，”沈屿开口，手指无意识地在咖啡杯沿上划着圈，“黄了。”他扯了下嘴角，有点自嘲，“深蓝那份‘安全提醒’，递得真是时候。”
林晚垂着眼，盯着杯子里深褐色的漩涡。“顾总……决策。”声音有点干。
沈屿没接话。沉默了几秒。咖啡馆里背景音乐是舒缓的钢琴曲，反而衬得这安静更让人心慌。
“晚晚，”沈屿忽然抬起头，目光首首地看进她眼睛里，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认真，“跟我走吧。”
林晚猛地抬眼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
“离开这儿。”沈屿往前倾了倾身，声音压低了，但每个字都很清晰，“离开深蓝，离开顾硕深。去南方，或者……出国也行。屿合在那边有分部，或者……你想做别的，我帮你。债务，”他顿了顿，眼神更沉，“我们一起还。”
林晚的呼吸停住了。她看着沈屿。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，还有孤注一掷的认真。这温暖太烫了，烫得她眼眶瞬间发热。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。
“沈屿……”她嗓子发紧，声音有点抖。
“我知道你在那边过的什么日子！”沈屿打断她，语气有点急，带着压抑的愤怒，“晚晚，我不是瞎子！流言蜚语，故意刁难，没完没了的加班……还有顾硕深！他把你当什么了？工具？还是……”后面那个词他没说出口，但眼神说明了一切，“你看看你自己！脸色就没好过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！”
他伸出手，似乎想碰碰她放在桌上的手，又停住了，只是指尖微微发颤。“跟我走。我们离开这儿。重新开始。我保证，不会再让你受这些委屈。”他看着她，眼神近乎恳求，“好不好？”
咖啡馆里很安静。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。沈屿的话，像一块巨大的、温暖的浮木，抛在她冰冷绝望的深海里。只要她伸手抓住，就能逃离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漩涡。
林晚看着沈屿眼底的真诚和急切。心口那块冰，似乎真的被这暖意融开了一道裂缝。酸涩和巨大的委屈猛地涌上来，冲得她鼻子发酸。她用力吸了口气，把那股热意压下去。
“沈屿，”她开口，声音哑得厉害，却异常清晰，“谢谢你。”
沈屿的眼神亮了一下。
“真的。谢谢你……还愿意拉我一把。”林晚继续说，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，指甲掐着掌心，“但是……对不起。”
沈屿眼底的光，一点点黯了下去。他看着她，没说话，等着那个“但是”。
“我不能跟你走。”林晚抬起头，迎上他错愕又受伤的目光。她脸上没什么血色，嘴唇上那道痂在阳光下有点刺眼，但眼神却像一潭沉寂许久、终于见了底的水。“我这儿，”她抬手，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，动作很轻，却带着千钧重量，“还装着个人。”
沈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住了。他盯着林晚的眼睛，试图从里面找出一点犹豫，一点动摇。没有。只有一片平静的、近乎死寂的……认命。
“是他吗？”沈屿的声音干涩得厉害，像砂纸磨过，“顾硕深？”
林晚没点头，也没摇头。她只是垂下眼帘，看着桌上那杯己经不再冒热气的可可。浓稠的液体表面，映出她自己模糊而苍白的倒影。
“是谁……不重要了。”她轻轻地说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反正……挪不动了。也……走不了。”
空气再次凝固。钢琴曲还在流淌，阳光依旧温暖。但两人之间的气氛，却像瞬间跌入了冰窖。
沈屿放在桌上的手，慢慢握成了拳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看着林晚低垂的睫毛，看着她嘴角那道细小的伤口，看着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、浓重的疲惫和……绝望的认命。
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尖锐的疼痛，狠狠攫住了他。他想吼，想质问，想把她从那个深渊里硬拽出来！可看着她此刻的样子，所有的力气都像被瞬间抽空了。
最终，他什么也没说。只是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。手背上绷紧的青筋也一点点隐没下去。
他端起自己那杯早己冷透的咖啡，仰头，一口喝干。苦涩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，像吞下了一块冰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放下空杯，声音恢复了平静，但那种温和的底色彻底消失了，只剩下一种沉沉的、带着距离感的疏离，“林晚，路是你自己选的。”
他站起身，动作有些僵硬。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阳光，在林晚身上投下一片阴影。
“以后……有事，还是可以找我。”他看着依旧低着头的林晚，声音很轻，像在做一个最后的、无力的承诺，“保重。”
说完，他没再看她一眼，转身，大步离开了咖啡馆。玻璃门在他身后晃荡着合拢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林晚依旧坐在那里。阳光重新洒满她全身，暖洋洋的。桌上的热可可彻底冷了，表面凝起一层薄薄的、难看的油脂。
她看着对面那个空了的座位。沈屿刚才坐过的位置，杯底还残留着一圈深褐色的咖啡渍。
一滴滚烫的眼泪，终于毫无预兆地砸下来，“啪嗒”一声，落进冰冷的可可里，瞬间消失不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