顶层总裁办。空气冷得像冻库。顾硕深坐在电脑后头,脸上没表情。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半边脸,眼神深得吓人。
李薇站桌子前头,大气不敢出。手里平板捏得死紧。
“说。”顾硕深眼皮子都没抬,声音平得像块冰。
李薇咽了口唾沫。“刚……刚收到的。咖啡馆那边……同步的音频。”她手指头有点抖,把平板递过去。
顾硕深没接。下巴朝桌面一扬。
李薇赶紧把平板放桌上,点开一个音频文件。进度条开始走。
沙沙的背景音,咖啡杯轻碰的脆响。接着是沈屿的声音,清清楚楚:
“晚晚,跟我走吧。”
“离开这儿。离开深蓝,离开顾硕深。”
“债务,我们一起还。”
顾硕深搭在扶手上的手指,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。指关节泛白。
音频继续:
“我知道你在那边过的什么日子!”
“看看你自己!脸色就没好过!”
“跟我走。重新开始。我保证……”
然后是林晚的声音,哑的:
“谢谢你……但是……对不起。”
“我不能跟你走。”
“我这儿……还装着个人。”
“啪嗒”一声轻响。
是顾硕深指尖夹着的钢笔,硬生生被他掰断了。黑色的墨汁溅出来,染了他一手,也溅在光洁的桌面上,像几滴肮脏的血。
音频还在放:
“是谁……不重要了。”
“挪不动了。也……走不了。”
最后是沈屿那句沉沉的:“保重。”
音频结束。死寂。
顾硕深盯着平板上那条走到头的进度条。脸上还是没表情,但李薇觉得整个办公室的温度又骤降了十度。她后背的汗毛全竖起来了。
“呵……”一声极轻的、带着气音的笑,从顾硕深喉咙里挤出来。不是好笑,是磨牙的声音。
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,擦着手上染的墨。动作很慢,很仔细。墨迹擦不干净,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留下道道污痕。
“李薇。”他开口,声音平静得吓人。
“顾总。”李薇嗓子发紧。
“通知项目部。”顾硕深把脏了的纸巾揉成一团,随手扔进垃圾桶,动作随意得像丢垃圾,“跟屿合那个旧厂房改造的合作,停了。违约金照付。告诉他们,深蓝找到更好的方案了。”
李薇眼皮一跳。旧厂房改造是块硬骨头,屿合啃了大半年才有点眉目,前期投入海了去了。违约金?那点钱塞牙缝都不够!
“通知财务部。”顾硕深继续说,眼皮都没抬,“屿合上个月那批建材的尾款,扣百分之五十。就说……质检复查,有问题。”
李薇心口一哆嗦。那批货早验收合格了!合同白纸黑字!扣一半?这是明抢!
“通知法务部。”顾硕深的声音更冷了,“查屿合近三年所有参与投标的项目。重点查城西那个青少年活动中心。他们中标的标书……跟深蓝废弃的初稿,太像了。涉嫌剽窃商业机密。准备律师函。”
李薇腿肚子有点转筋。城西项目?屿合凭实力中的标!深蓝自己放弃的初稿,跟人家最终方案差着十万八千里!这栽赃也太……她不敢想。
“通知媒体部。”顾硕深终于抬起眼。那双眼睛深不见底,里面翻涌着李薇从未见过的、冰冷粘稠的恶意,“把技术部那份……关于屿合智能建材缺陷的分析报告摘要。‘不小心’漏给几家关系好的财经记者。重点突出……政府项目安全隐患。”
李薇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!那份报告要是捅出去,屿合就彻底完了!别说政府项目,以后在业内都别想抬头!这哪是商业打击?这是要沈屿的命!
“顾总!”李薇声音都变了调,“这……屿合那边……”
“听不懂?”顾硕深打断她,声音陡然沉下去,像冰锥砸地,“照做。现在。”
李薇看着他那双毫无温度、只有一片毁灭性疯狂的眼睛,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。她白着脸,用力点头:“是!顾总!”抓起平板,逃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。
门关上。办公室里只剩下顾硕深一个人。
他靠在椅背里,没动。目光落在对面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上。玻璃外,是林晚那个工位。她正对着电脑,背脊挺得笔首,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。
顾硕深盯着那个背影。脑子里全是音频里她那句“挪不动了”,还有沈屿最后那声“保重”。
挪不动?心里装着人?
保重?
他嘴角极其缓慢地、扭曲地向上扯了一下。眼底那片冰冷的疯狂,浓得化不开。
他拿起内线电话,按了个键。“安保中心,”他对着话筒说,声音平静无波,“调屿合沈屿的车。现在。我要知道他接下来二十西小时,每一分钟在哪儿。”
电话撂下。
顾硕深站起身,走到那面巨大的玻璃墙前。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,看着外面那个对即将到来的毁灭风暴一无所知的身影。
“心里有人?”他对着玻璃,对着那个模糊的倒影,无声地、用口型吐出几个字,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,“我让你……连坟头都没地方找!”
隔天。深蓝顶层。
林晚对着电脑屏幕,手指冰凉。屏幕上开着财经新闻页面。头条触目惊心:
深蓝国际终止与屿合合作,疑因商业剽窃!
惊爆!屿合核心建材存致命缺陷,政府项目安全堪忧!
下面配图是沈屿被记者堵在公司门口的照片。他脸色铁青,被闪光灯晃得睁不开眼,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首线。
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。是沈屿的号码。屏幕上跳跃的名字,像烧红的烙铁。
林晚没接。也不敢接。胃里像塞满了冰渣,又冷又痛。她死死咬着下唇,尝到熟悉的血腥味。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剩下顾硕深那双深不见底、毫无温度的眼睛。
她知道是他干的。
就因为沈屿那句“保重”?
就因为她说……心里有人?
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,像一只无形的手,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。她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。她冲向总裁办公室的门,甚至忘了敲门,一把推开!
办公室里,顾硕深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。听到动静,他慢悠悠转过身。看到她煞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,他眉梢都没动一下,只对着电话那头淡淡说了句:“按计划办。不用留情。”然后挂了电话。
“有事?”他问,声音平静得像在问天气。
林晚站在门口,浑身发抖。她看着顾硕深那张冷漠的脸,看着那双深不见底、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疯狂和毁灭欲的眼睛。想质问,想嘶吼,想问他到底要干什么!
可所有的话,都堵在喉咙口,被那巨大的、冰冷的恐惧冻成了冰坨。她张了张嘴,只发出破碎的、不成调的抽气声。
顾硕深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,嘴角那点扭曲的弧度深了些。他踱步走过来,停在她面前一步远。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,将她完全笼罩。
“心疼了?”他微微俯身,灼热的气息喷在她冰凉的额角,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恶意,“晚了。”
林晚猛地一颤,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!她抬手捂住嘴,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。身体再也支撑不住,顺着冰冷的门框,滑坐到地上。深色的地毯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