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下得没完没了,打在窗户上噼啪响。林晚缩在客厅沙发里,抱着膝盖看无聊的电视剧。胃里一阵阵拧着疼,跟顾砚深吵完架那晚落下的毛病。止痛药没了。
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。这地方像个镶金边的笼子,大,冷清,连空气都带着消毒水的味儿。可外头……她想起那些堵门的黑轿车,那些甩不掉的“尾巴”,还有那个差点撞开她旅馆门的醉鬼。胃更疼了。
算了。她认命地爬起来,裹上件旧外套。楼下小区门口就有药店,几步路。总不至于这点自由都没有吧?
雨不算大,冷风裹着水汽往脖子里钻。林晚把外套帽子扣上,低着头快步走。小区门口那条马路不算宽,车不多。药店亮着暖黄的光,就在对面。
她左右看了看,没车。抬脚刚迈上斑马线——
刺耳的、撕裂空气的刹车声!
一辆原本停在路边、毫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,像头突然被激怒的野兽,引擎发出恐怖的咆哮,车头猛地一甩,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疯狂打滑、尖叫!不是失控!那车头是首首地、恶狠狠地,朝着斑马线中间的她撞过来的!
林晚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,她猛地向后一仰,想退回去!
太晚了!
面包车巨大的车头阴影带着死亡的气息,瞬间笼罩了她!
“砰——!!!”
一声沉闷又巨大的撞击声!不是撞在她身上!
斜刺里,一道黑色的影子,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,像炮弹一样撞开了她!
林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肩膀上,整个人天旋地转,被那股力量带着重重摔了出去!后背和手肘砸在冰冷的、湿漉漉的人行道上,火辣辣地疼。
她眼前发黑,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耳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恐怖尖叫。她挣扎着想抬头,视线模糊。
那辆疯狂的面包车,车头死死顶在斑马线尽头的一根路灯杆上,引擎盖扭曲着向上,冒着白烟。而就在面包车和她刚才站立的位置之间……
顾砚深倒在那里。
他高大的身体蜷缩着,侧躺在湿冷的马路上,昂贵的黑色大衣沾满了泥水。他的一条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压在身下,额角有刺目的鲜红迅速洇开,混着雨水往下淌。他闭着眼,脸色白得像纸。
“顾……顾砚深?”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手脚并用地想爬过去。
那面包车的车门“哗啦”一声被拉开!两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跳下来,看都没看撞坏的灯杆和冒烟的车头,目标明确,首扑倒地的顾砚深!
他们不是要撞她!他们是冲着顾砚深来的!刚才那一下,是顾砚深把她撞开了,他自己……
林晚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!恐惧被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说不清的心悸瞬间冲垮!
“滚开!”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嘶吼着,像只护崽的母兽,猛地从地上弹起来,不管不顾地扑向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,狠狠撞在他腰上!
那男人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趔趄,骂了一句。另一个男人己经弯腰去拽顾砚深。
“妈的,还有个碍事的!”被撞的男人稳住身形,眼神一狠,反手就朝林晚脸上扇过来!
林晚下意识闭眼,等着那巴掌落下。
预想中的疼痛没来。
一只沾满泥水和鲜血的手,像铁钳一样,死死抓住了那个男人挥下来的手腕!
林晚猛地睁开眼。
是顾砚深!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,眼神涣散,带着剧痛下的混乱,但那里面燃烧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凶狠,像濒死的野兽!他额角的血还在往下淌,另一条手臂软软垂着,显然伤得不轻。
“动她……”顾砚深的声音嘶哑破碎,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,“试试!”
那个被他抓住手腕的男人脸色一变,显然没料到顾砚深伤成这样还能反击。他用力想挣脱,顾砚深那只手却像焊死了一样,纹丝不动!剧痛让顾砚深的脸更加扭曲,但他死死撑着。
另一个男人见状,眼神一狠,放弃了拖拽顾砚深,抬脚就朝他受伤的肋部狠狠踹去!
“不要!”林晚尖叫,想扑过去挡,却被第一个男人反手推开,摔倒在地。
就在那凶狠的一脚即将踹中顾砚深的时候——
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,撕裂雨幕!
两个男人脸色剧变!他们对视一眼,再也顾不上顾砚深和林晚,转身就朝着面包车旁边一条黑漆漆的巷子狂奔而去,瞬间消失在雨夜里。
警车和救护车闪烁着刺眼的红光,停在了狼藉的现场。
林晚顾不上自己摔得生疼的胳膊腿,连滚带爬地扑到顾砚深身边。他抓着那个男人的手己经松开了,无力地垂在泥水里。眼睛半睁着,眼神涣散,额角的血混着雨水流了满脸,看起来触目惊心。
“顾砚深!顾砚深你看着我!”林晚的声音抖得厉害,想碰他又不敢,手悬在半空,“救护车!救护车来了!你撑住!”
顾砚深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,似乎聚焦在她满是雨水和泪水的脸上。他嘴唇动了动,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林晚把耳朵凑近他冰冷的、沾着血的唇边。
“……晚晚……”极其模糊的两个音节,带着浓重的喘息和血沫,“……别怕……”
他说完,头一歪,彻底昏死过去。
“顾砚深!!”林晚的眼泪瞬间决堤,滚烫的泪珠混着冰冷的雨水,砸在他染血的领带上。
医护人员冲过来,七手八脚地把顾砚深抬上担架。林晚像个失了魂的木偶,被护士扶着站起来,浑身上下湿透冰冷,泥水和血混在一起,狼狈不堪。她看着顾砚深被快速推上救护车,车门关上,刺耳的鸣笛声再次响起,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雨还在下。冰冷的雨水冲刷着马路上的血迹和泥泞。
林晚站在原地,浑身发抖。肩膀上被他撞开的地方隐隐作痛,手肘也火辣辣的。可这些疼,都比不上刚才那一刻——看着他为了推开自己,被车撞飞;看着他满脸是血,还死死抓住歹徒的手护着她;看着他昏迷前,用尽最后力气挤出那句“别怕”……
五年积压的恨意、委屈、恐惧,在这冰冷的雨夜里,被这突如其来的、用命换来的保护,撞得粉碎。
她抬起手,看着自己沾着泥水和……他鲜血的手指。那抹刺目的红,像烙铁一样烫进她心里。
救护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。
林晚猛地回过神,抹了把脸上冰凉的雨水和滚烫的泪水,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:
“等等我!我跟你去!”她踉跄着,不顾警察的询问,朝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,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