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荷拖着行李箱踩上公寓台阶时,梅雨季的潮气正裹着墙皮脱落的碎屑往鼻腔里钻。钥匙插进302室门锁的瞬间,隔壁301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,紧接着是女人压抑的啜泣。她踮脚张望,防盗门缝隙里渗出昏黄的光,透过磨砂玻璃隐约可见晃动的人影。
"别在意。"管理员老王从楼梯转角冒出来,指甲缝里嵌着暗红污渍,"301的周小姐经常半夜闹脾气,她老公是远洋船员,常年不在家。"穆荷礼貌性点头,没注意到老王盯着她背影时,浑浊的眼珠转得飞快。
第一周深夜,剁肉声准时从墙那边传来。咚咚咚的节奏像老式座钟的摆锤,持续到凌晨三点。穆荷蒙着被子数羊,首到声音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指甲抓挠墙面的声响,由远及近,最后停在她床头位置。
"可能是老鼠。"她安慰自己,却在次日清晨发现墙面渗出暗红液体,沿着墙纸裂缝蜿蜒成诡异的笑脸。物业派人检查时,老王用抹布一抹,痕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:"年轻人别自己吓自己,这老房子管道渗水正常。"
真正的转折发生在第七天。穆荷加班到凌晨,电梯数字跳到3时突然剧烈晃动。门开的刹那,冷风卷着腥臭味扑面而来,她看见301门口站着个穿睡裙的女人,长发遮住半张脸,手里拎着滴着水的塑料袋。
"你好。"穆荷本能地打招呼。女人缓缓抬头,皮肤惨白如纸,嘴唇青紫,脖颈处缠绕着带倒刺的尼龙绳。还没等穆荷反应,女人突然扑过来,塑料袋里滚出个湿漉漉的东西——那是颗长着人脸的鱼头,凸出的眼球正对着她转动。
穆荷尖叫着后退,电梯门却在此时缓缓闭合。等她再冲出去,走廊空无一人,只有301门缝渗出的光突然熄灭。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报警,可通话记录里根本没有拨打痕迹,时间显示为1970年1月1日。
次日,穆荷决定找物业讨说法。推开管理处的门,却看见老王正对着监控屏幕狞笑。二十多个画面里,每个镜头都重复播放着她昨晚在电梯里的惊恐表情,而本该是301室的画面,显示的却是漆黑的密闭空间,中间悬浮着那个鱼头,鱼鳃开合间吐出气泡,气泡里是她的脸。
"周小姐上个月就死了。"老王转过身,脸上的皱纹里塞满黑泥,"她老公在船上杀了她,把尸体塞进冰箱,自己跳海了。"他举起手中的照片,泛黄的合影里,周小姐穿着红色嫁衣,脖颈处的红绳和电梯里女人的尼龙绳一模一样。
穆荷跌跌撞撞跑回302,发现自家门锁被人撬开。卧室墙上贴满泛黄的报纸,头条新闻日期是1998年7月15日,标题赫然写着"新婚夫妇坠海失踪,尸体至今未寻获"。照片里的新娘和周小姐容貌相同,而新郎的脸,分明是老王年轻时的样子。
更恐怖的是,她的衣柜里挂满湿漉漉的红色嫁衣,每件裙摆都沾着海藻和贝壳。当她颤抖着掀开最里面的布帘,看见周小姐的尸体正蜷缩在行李箱里,脖颈的尼龙绳缠绕成死结,凹陷的眼窝里伸出两条小鱼,鱼尾拍打着她的脸。
"你终于来了。"行李箱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,周小姐的尸体坐起来,腐烂的手指抓住穆荷的手腕,"他说要找新新娘,你比我年轻,比我漂亮..."话音未落,整个房间开始旋转,穆荷看见无数个自己被塞进红色行李箱,堆叠在301的冰柜里。
当晨光刺破黑暗,穆荷在自家床上惊醒。手机显示凌晨5点,床头摆着张泛黄的请帖,烫金的"囍"字正在渗出黑色液体。她冲出门查看,301的门牌号不知何时变成了304,房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欢快的唢呐声。
深吸一口气,穆荷推开304的门。客厅挂满红灯笼,老王穿着中式礼服站在中央,脸上的皱纹消失不见,露出阴森的笑容。周小姐穿着崭新的嫁衣,正对着镜子梳头,看见穆荷进来,她转过身,嘴角咧到耳根:"妹妹,该换你化妆了。"
穆荷想逃,却发现所有出口都被红色绸缎封住。老王缓缓靠近,手中拿着带倒刺的尼龙绳:"当年她不肯乖乖当新娘,现在你来了..."话音未落,周小姐突然扑向老王,腐烂的双手掐住他的脖子:"你说过只爱我一个!"
混乱中,穆荷摸到茶几上的剪刀,朝着绸缎用力刺去。布料被划破的瞬间,整栋楼开始剧烈摇晃,她听见无数女人的哭声从西面八方传来。当她再次睁眼,发现自己躺在公寓外的草坪上,警察和救护车闪烁着红蓝灯光。
"这栋楼早就该拆了。"警察翻看记录本,"三十年前发生过集体婚礼命案,新郎杀了所有新娘,自己上吊在顶楼。"穆荷抬头望向3楼,301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,周小姐的脸贴在玻璃上,对着她缓缓摇头,嘴里无声地说着:"你逃不掉的..."
从那以后,穆荷经常在深夜接到陌生来电,接通后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。她的梳妆镜里偶尔会映出穿嫁衣的人影,衣柜深处始终散发着海水的腥臭味。而每当梅雨季来临,302的墙面又会渗出暗红液体,在墙纸上画出一个又一个诡异的笑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