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听澜的指尖划过旧货市场摊位上的牛皮地图时,掌心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。摊主张着缺了半颗牙的嘴嘿嘿笑:"小伙子有眼光,这可是老物件,能带你去想去的地方。"地图边角磨损得露出棉线,泛黄的纸面上用朱砂画着蜿蜒的路线,终点标着三个褪色的篆字:忘川镇。
他最近刚失业,租的公寓暖气坏了三天,蜷缩在被子里刷同城旧货时,这张地图像磁石般吸住了视线。摊主收了他五十块,递地图时袖口滑落,露出小臂上蚯蚓状的暗红色纹路,和地图上的路径惊人相似。
回到家,江听澜把地图摊在茶几上。窗外飘起今年第一场雪,室内却莫名闷热。地图上的朱砂路线突然渗出油状液体,在玻璃桌面上晕开细小的血珠。他慌忙用纸巾擦拭,却发现那些血珠聚成了微型的脚印,从地图延伸到沙发底下。
"搞什么鬼。"他骂了句,把地图卷起来塞进背包。半夜被渴醒,客厅里竟亮着微光。地图平摊在地板上,朱砂路线像活物般蠕动,发出细微的"沙沙"声。他看见路线末端的忘川镇三个字正在滴血,血珠滚落在地,凝结成一枚枚指甲盖大小的骷髅头。
第二天,江听澜鬼使神差地开车出门。导航设定好地址,屏幕却显示"无法定位"。他凭着地图上的标记驶离市区,公路两侧的景物逐渐模糊,最后变成灰蒙蒙的荒野。雪不知何时停了,天空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,车载收音机里传出刺耳的童声合唱:"忘川河,波连波,过了河,难回头..."
行驶到地图标注的终点,导航突然显示"己到达"。江听澜踩下刹车,窗外是望不到边际的荒原,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土地庙立在雪地里。庙门破败不堪,匾额上的字风化得只剩"川"字依稀可辨。
他推开车门,寒风裹挟着腐臭味灌进鼻腔。土地庙前站着个穿寿衣的老太太,满头银发散乱地垂着,手里举着和他同款的牛皮地图。"等你很久了。"老太太的声音像破风箱,她抬起头,江听澜看见她眼球浑浊发白,脸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。
"你是谁?这地图..."江听澜的话没说完,就看见老太太手中的地图正在变化。朱砂路线疯狂生长,像红色的血管般爬上她的手臂,在寿衣下蜿蜒成诡异的图案。而他背包里的地图也在发烫,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路线在剧烈蠕动。
"跟我来。"老太太转身走向土地庙,寿衣下摆扫过雪地,留下的脚印里渗出黑色液体。江听澜想开车逃离,却发现车门被冻得死死的,车窗上结满了血红色的冰花。他眼睁睁看着老太太走进庙门,那扇破旧的木门在她身后自动关上,发出"吱呀"的声响,像骨头错位的声音。
恐惧像藤蔓般缠住心脏,江听澜却控制不住地走向土地庙。推开门,里面漆黑一片,只有正中央的神台上点着盏油灯。灯芯跳动着幽绿色的火焰,照亮了神台上的牌位——上面用鲜血写着"忘川镇百姓之灵"。
老太太站在神台旁,寿衣滑落露出肩膀,上面布满和地图路线相同的纹路。"每个拿到地图的人,都是忘川镇的祭品。"她枯瘦的手指指向墙壁,江听澜这才发现西周的石壁上嵌满了人的头骨,每个头骨的眼窝里都插着半截地图。
"五十年前,这里发过大水,全镇人都淹死了。"老太太的声音飘忽不定,"阴差说我们怨气太重,不能投胎,就让我们用地图找替身。"她猛地抓住江听澜的手腕,指甲深深嵌进肉里,"你的血,能让地图活过来..."
剧痛让江听澜清醒过来,他甩开老太太的手,转身就跑。身后传来骨头碰撞的声响,他回头看见所有头骨都在转动,眼窝里的地图碎片飘在空中,组合成巨大的血红色路线,像张巨网朝他罩来。
跑出土地庙,荒野上不知何时站满了人。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旧衣服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眼睛里倒映着地图的朱砂路线。江听澜认出其中一个穿校服的女孩,是他高中时意外去世的同桌。女孩伸出手,手腕上缠着和地图路线一样的红痕:"听澜,来陪我们..."
他跌跌撞撞地跑向汽车,却发现车己经消失了,原地只剩下他的背包。背包敞开着,地图掉在雪地上,路线己经变成了鲜红色,像刚流淌的血液。老太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,手里拿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:"把你的血滴在地图上,就能找到回家的路..."
江听澜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老太太,剪刀掉在雪地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他抓起地图狂奔,身后的人群和老太太都在追赶,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。跑着跑着,他发现脚下的雪地变成了黑色的泥浆,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。
前方出现一条河,河水是暗红色的,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地图碎片。河上有座石桥,桥对面站着个穿黑袍的人,手里拿着本厚厚的名册。江听澜认出那是传说中的阴差,他想停下脚步,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走上桥。
"江听澜,阳寿未尽,为何来此?"阴差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。江听澜想说话,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。老太太和人群追到桥头,却不敢过桥,只能在对岸发出凄厉的尖叫。
阴差翻开名册,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个勾:"念你并非自愿,可还阳。"他拿起旁边的判官笔,朝江听澜眉心点去。江听澜感到一阵剧痛,眼前一黑,失去了意识。
再次醒来时,江听澜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。医生说他是在郊区的荒野里被发现的,昏迷了三天三夜。他摸了摸口袋,那张牛皮地图不见了,手腕上却留下了道淡淡的红痕,形状和地图上的路线一模一样。
出院后,江听澜回到出租屋,发现茶几上放着那张地图,旁边还有张纸条,上面是老太太的字迹:"我们还会再见面的。"他想把地图烧掉,却发现火焰无法靠近它,地图在火中反而变得更加鲜红。
从那以后,江听澜每晚都会梦见忘川镇的场景,老太太和那些没有表情的人总是在他身后追赶。他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,不敢走夜路,不敢去偏僻的地方,甚至连看到地图都会浑身发抖。
某天,他在网上搜索忘川镇的信息,发现没有任何记载。首到他找到一个老旧的论坛,里面有个帖子说五十年前确实有个小镇被洪水淹没,全镇人无一生还,而关于忘川镇的传说,只有拿到地图的人才能知道。
江听澜关掉电脑,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。他走到窗边,看见楼下站着个穿寿衣的老太太,正抬头看着他,手里举着那张牛皮地图,地图上的路线在雪光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。他知道,这一次,他可能真的逃不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