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予安拖着行李箱拐进民宿的小巷时,雨丝正细密地落着。青石板路在暮色里泛着油亮的光,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苔藓与腐木混合的气味。手机屏幕上的导航显示目的地己到,抬头望见斑驳的木牌上,"忘川民宿"西个字被雨水冲刷得只剩暗红的残迹。
"您预订的是302房间。"老板娘从柜台后探出头,枯黄的指甲敲着老式登记簿,"热水器可能不太灵光,多放会儿水就热了。"温予安瞥见她脖颈处蜿蜒着蚯蚓状的疤痕,像是烫伤留下的痕迹,可还没来得及细看,对方己经低头继续织毛衣,银针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。
推开门的瞬间,霉味裹着潮湿的冷气扑面而来。床头台灯在墙面投下昏黄的光晕,床单边缘结着褐色的污渍,浴室门虚掩着,隐约能听见水滴坠落的声音。温予安放下行李,随手拧开浴室的水龙头,铁锈色的污水喷涌而出,在瓷白的水池里晕开暗红的涟漪。
"真够脏的。"他皱眉退开,打算等水流变清再洗漱。转身时余光扫过镜面,却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正在缓缓举起手,指尖对着他的方向勾了勾。他猛地回头,身后空无一人,只有污水在管道里发出汩汩的声响。
深夜,温予安被一阵急促的水流声惊醒。迷迷糊糊中,他以为是楼上住户洗澡,可水声越来越大,仿佛整个天花板都在漏水。他摸索着打开灯,发现浴室门缝渗出黑色的水渍,正沿着地板纹路缓缓蔓延。
推开门的刹那,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。花洒喷出的不再是污水,而是浑浊的泥浆,里面还缠绕着湿漉漉的长发。温予安惊恐地后退,却撞上一个冰凉的躯体。转身的瞬间,他看见一张浮肿的脸——女人的眼球突出眼眶,青紫的嘴唇大张着,腐烂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肩膀。
"救......"女人喉咙里挤出气泡破裂的声音,泥浆突然化作洪流将温予安吞没。他挣扎着想要呼救,咸腥的液体却灌入鼻腔。当他猛地坐起身,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,冷汗浸透了后背,而浴室里安静得可怕,只有水龙头偶尔滴下一滴水珠。
第二天早餐时,他向老板娘提起昨晚的事。对方正在煎鸡蛋,油锅里的蛋液突然炸开,溅在她手背上却不见任何烫伤痕迹。"您大概是太累了。"老板娘用围裙擦着手,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,"不过我们这儿的老住户都说,浴室的花洒能听见河神说话呢。"
温予安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,相册里多出一张照片:他躺在浴缸里,头顶漂浮着那个溺亡女人的尸体,女人空洞的眼睛正对着镜头。他颤抖着翻找拍摄记录,却发现照片拍摄时间显示为凌晨三点——那时他分明还在熟睡。
接下来的日子,诡异如影随形。温予安发现下水道总会莫名传来抓挠声,每次洗澡时,水流中都会出现一缕缕长发。更可怕的是,他的脚踝出现了青紫的指痕,形状和溺亡女人的手指完全吻合。
第五天深夜,他被一阵拖拽声惊醒。睁眼看见浴室门缓缓打开,那个女人正从黑暗中爬出,浑身湿透的连衣裙滴着水,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水痕。温予安想要尖叫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女人爬到床边,腐烂的脸凑近他:"找到你了......"
温予安拼尽全力滚到床尾,慌乱中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。清脆的碎裂声中,女人的身影突然消散,只留下地板上逐渐干涸的水迹。他跌跌撞撞地冲到前台,却发现民宿大堂空无一人,老板娘的毛衣针还插在未完成的织物上,针尖凝结着暗红的血珠。
手机在这时响起陌生来电,接通后只有沉重的喘息声。温予安颤抖着将手机贴近耳边,听见一个沙哑的男声:"快逃!二十年前这里是水鬼窝,所有住客都......"通话突然中断,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:您己被移出忘川民宿微信群。
他发疯似的冲向大门,却发现所有出口都被堵死。楼梯间传来湿漉漉的脚步声,一层又一层地逼近。温予安退回房间,抓起行李箱想要撞开窗户,却在玻璃倒影里看见自己的脸正在融化,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水泡,就像被开水烫过的模样。
浴室再次传来巨响,花洒喷出的不再是水,而是无数具溺亡者的尸体。他们扭曲的肢体缠绕在一起,伸出手将温予安拖进洪流。最后的意识消散前,他听见老板娘阴森的笑声在耳畔回荡:"河神又有新祭品了......"
三个月后,新的游客推开忘川民宿的门。老板娘从柜台后抬起头,脖颈处的疤痕又深了几分:"您预订的是302房间,热水器可能不太灵光,多放会儿水就热了......"而在民宿的地下室,温予安的尸体漂浮在满是泥浆的水池里,脚踝还缠着那道青紫的指痕,与二十年前那些失踪的住客并排躺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