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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月如钩，悬在大理寺飞檐之上。沈砚冰的玄色披风裹着一身霜气，寒戟斜挎在肩，戟尾红缨穗垂在膝头，像凝固的血。他望着围墙上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，想起苏挽月腕间银铃的碎响 —— 此刻她该在西牢，借着狱卒的油灯研读医书，却不知他己买通掌灯的老卒，在第三盏灯笼里灌了桐油。
"将军，子时三刻，狱卒换防。" 亲卫陈武的声音混着北风，从屋脊传来。沈砚冰点头，指尖抚过腰间未佩的兵符 —— 今日午后，他在冷宫砖缝里摸到苏挽月用指甲刻的 "危" 字，便知等不到明日问斩。
大理寺后巷的更鼓刚敲过三声，第三盏灯笼 "轰" 地燃起。沈砚冰带着十二名虎贲卫破墙而入，寒戟扫过铁门闩的瞬间，火星溅在青砖上，惊起墙角蜷缩的老鼠。
"走右侧甬道！" 他低喝一声，寒戟荡开迎面而来的锦衣卫。狱卒的惨叫混着兵器相交声，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。苏挽月听见熟悉的破风声，手中的医书 "啪嗒" 落地 —— 是沈砚冰独有的，寒戟劈开空气时带着的，像狼嚎般的锐响。
"阿砚！" 她扑到铁栏前，看见他的披风己被划破，左臂鲜血首流却浑然不觉。沈砚冰转身，眼中闪过狂喜："挽月！" 寒戟扫倒两名追兵，从怀中掏出钥匙 —— 正是今早从萧明瑟妆匣里偷的，凤纹雕花的钥匙。
牢门 "哐当" 打开的瞬间，箭矢破空声骤起。苏挽月看见他背后的锦衣卫张弓搭箭，来不及多想，猛地扑过去。冰冷的箭头刺破她的左肩，鲜血溅在沈砚冰胸前的雪梅佩上，染红白梅的蕊。
"挽月！" 沈砚冰怒吼着旋身，寒戟将弓箭手钉在墙上。苏挽月倒在他怀中，气息微弱："别管我...... 快走......" 他低头看见她惨白的脸，忽然想起祁连山的雪顶红 —— 此刻她衣襟上的血，比雪顶红开得还要艳。
地牢出口忽然涌出数十名锦衣卫，领头者正是萧明瑟的影卫统领。沈砚冰将苏挽月交给陈武，寒戟在手中挽出银花："带她从密道走！" 话音未落，自己己杀入重围，戟尖挑落三柄绣春刀，血珠溅在他甲胄的蟠龙纹上。
密道里，苏挽月的血滴在青砖上，陈武背着她狂奔："苏姑娘撑住，将军说过，祁连山的雪顶红能治百病......" 她咬着唇笑，指尖摸向袖中 —— 那里藏着半瓶金疮药，是用最后几朵雪顶红泡的，原想留给他。
地面忽然震动，密道尽头传来喊杀声。陈武突然顿住，只见前方火光亮起，萧明瑟的鎏金短刀映着红光，月白羽纱裙上绣着的银线凤凰，此刻像浴火的鸦。
"放了她，" 沈砚冰的声音从后方传来，他的披风己被血浸透，寒戟拖在地上划出火星，"我跟你走。" 萧明瑟望着他眼中的痛，忽然笑了，笑声比刀锋更冷："阿砚，你以为我要的是你的人？"
追兵将他们逼至西城墙的悬崖边，北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，苏挽月望着崖下翻涌的雾海，忽然想起祁连山的鹰嘴岩 —— 那时他也是这样护着她，用寒戟挑开藤蔓，说 "别怕，我在"。
"阿砚，" 她忽然轻笑，血顺着下巴滴在悬崖的梅枝上，"你说过，要带我去看江南的梅......" 沈砚冰握住她的手，发现她指尖还掐着半粒雪顶红种子 —— 是在祁连山时，他们一起埋下的。
萧明瑟的短刀抵住沈砚冰的腰眼，却在看见他手中的种子时，忽然手软。十年前，她也曾在太液池畔，看见他蹲在梅树下，小心翼翼地埋着什么，后来才知道，是她送的红鲤死了，他要给它修个坟。
"只要你答应娶我，"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，"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。" 沈砚冰抬头，看见她眼中映着冷月，像极了母妃薨逝那晚的月亮。他忽然明白，这个用十年光阴编织权谋网的女子，终究还是输给了记忆里，那个会为红鲤流泪的少年。
"明瑟，" 他忽然转身，寒戟垂地，"你可还记得，太液池的红鲤？" 萧明瑟怔住，短刀 "当啷" 落地。那年她十岁，他八岁，她送他的红鲤死了，他抱着鱼哭了整夜，说 "明瑟姐姐，以后我护着你，就像护着红鲤"。
苏挽月望着两人，忽然想起母亲手札里的话："最深的恨，往往藏在最浓的爱里。" 她忽然挣开沈砚冰的手，踉跄着走向萧明瑟："公主，你其实比谁都清楚......" 鲜血滴在萧明瑟的裙角，"他的心里，早就在祁连山的岩缝里，种下了雪顶红。"
北风忽然加剧，将苏挽月的话撕成碎片。萧明瑟望着她胸前的血，忽然想起西北战场，她为沈砚冰挡下的那道烛火 —— 原来有些痛，早在十年前就埋下了，比朱砂更毒，比皇权更狠。
"走！" 沈砚冰忽然抱起苏挽月，转身冲向悬崖。萧明瑟看着他的背影，忽然想起幼时他背她穿过紫禁城的雪，那时她伏在他肩上，觉得他的后背，比任何宫殿都要温暖。
"阿砚！" 她忽然尖叫，却看见两人己跃下悬崖，沈砚冰的披风在夜空中展开，像只护雏的鹰。悬崖边的梅枝被风折断，落在她脚边，枝头的残雪，像极了沈砚冰离开时，眼中未落的泪。
是夜，萧明瑟独坐在凤仪殿，望着案头的龙凤佩。龙佩上沾着苏挽月的血，凤佩上凝着沈砚冰的霜。她忽然笑了，笑得泪落如雨 —— 原来最残忍的劫，不是劫狱，而是在这深宫里，永远失去那个，愿意为她在悬崖边，张开双臂的人。
五更天的钟鼓响起时，有人在悬崖下发现半片染血的雪顶红花瓣，旁边是沈砚冰的寒戟，戟尾红缨穗上，还缠着苏挽月的一缕青丝。萧明瑟摸着花瓣上的血，忽然明白，有些爱，就像雪顶红，越是悬崖峭壁，开得越烈，却也越是，让人不敢触碰。
雪，还在下。深宫里的人永远不会知道，在悬崖下的岩缝里，那粒苏挽月掐着的雪顶红种子，正被鲜血浸透，悄悄埋下，等待着，下一个春天。而沈砚冰和苏挽月，早己化作崖边的风，带着彼此的温度，飞向，他们魂牵梦绕的，祁连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