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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临安城青瓦，陆以握紧腰间的伏魔剑，剑柄上的饕餮纹硌得掌心生疼。街角茶肆传来议论声："又有姑娘没了心魄，听说死状可怖，胸口开了个碗大的洞......"
他抬眼望向雾霭沉沉的天空，玄色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陆家世代捉妖，祖父临终前将伏魔剑交到他手中："以儿，此剑斩尽天下恶妖，莫要手软。" 此刻剑身突然发烫，在剑鞘中发出嗡鸣 —— 妖气，就在附近。
转角处传来女子的啜泣声。陆以循声望去，见一名白衣女子蜷缩在墙根，鬓发散乱，素白的裙摆沾满泥污。她抬起脸时，陆以呼吸一滞 ——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，秋水含波，泪珠子顺着脸颊滚落，像是碎了一地的珍珠。
"公子......" 她声音颤抖，伸出的手白皙纤弱，"救救我......"
陆以鬼使神差地走上前，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。女子身上有淡淡的茉莉香，混着雨水的气息，萦绕在鼻尖。"多谢公子。" 她轻声道，"我叫苏青鸾，本是进京寻亲，却遭歹人抢劫......"
陆以将她带回住处，煮了碗姜汤。火光映照下，苏青鸾苍白的脸泛起红晕，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。"公子是修道之人？" 她望着墙上的符咒，"我幼时曾遇高人，说我命犯桃花劫......"
此后的日子，苏青鸾便在陆以处住了下来。她每日晨起为他烹茶，傍晚倚在窗边等他归来。陆以教她辨认草药，她则为他缝制香囊。某个月夜，她为他斟酒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，两人皆是一怔。
"陆郎......" 她突然唤他，声音比月光更柔，"你说，人若有来世，会记得今生的事吗？"
陆以望着她眼底的忧伤，心突然疼了一下。他伸手抚上她的脸，触感细腻如瓷："为何说这样的话？"
苏青鸾笑了，笑容却比哭还难看。她转身从箱底取出一面铜镜，镜面蒙着厚厚的灰尘。"你看。" 她擦去灰尘，镜中映出的却是一张青面獠牙的脸，"我是画皮妖，靠吞食人心维持美貌。"
陆以猛地后退，伏魔剑瞬间出鞘。剑刃泛着冷光，却在触及她咽喉时停住 —— 苏青鸾没有躲，只是静静望着他，眼中满是绝望与释然。
"这些日子，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。" 她伸手握住剑刃，鲜血顺着手臂流下，"自从遇见你，我再没害过人。" 她从怀中掏出个布包，里面是十几颗泛着微光的珠子，"这些，是我之前吞食的人心，我将它们养在灵力中，如今都还回去......"
陆以震惊地看着她。原来那些失踪的姑娘，心魄都还活着。"为什么不早说？" 他声音沙哑。
"说了，你还会留我吗？" 苏青鸾笑着流泪，伸手抚摸他的脸，"陆郎，你可知我有多羡慕凡人，能光明正大地爱一个人......"
然而，他们终究没有时间了。陆家祠堂的钟声突然响起，那是召集族人的信号。陆以脸色大变："他们来了。"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数十名捉妖师将屋子团团围住。为首的是陆以的叔父，他手持桃木剑，眼神冰冷："以儿，速速将妖物斩杀，莫要被迷了心智！"
苏青鸾望着陆以，轻轻叹了口气。她转身打开门，白衣在风中翻飞，宛如一只即将消逝的蝶。"各位道长，我愿随你们回去。" 她的声音平静，"但请放过陆以，他与此事无关。"
叔父冷笑："与妖物纠缠，还敢说无关？" 他挥剑便刺，陆以想阻拦，却被其他捉妖师制住。
"不要！" 陆以大喊。苏青鸾不闪不避，任由桃木剑穿透胸膛。她回头望了他最后一眼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，身体渐渐变得透明。
"陆郎，来世......"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，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。陆以挣脱束缚，冲过去只抓住一片衣角。那衣角上还绣着他们初遇时她采的茉莉，花香未散，人却己不在。
后来，临安城再没有画皮妖害人的传闻。有人说看见陆以整日对着一面铜镜发呆，镜中有时映出个白衣女子的笑脸；也有人说在深夜的街头，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，那曲调哀伤婉转，闻者落泪。
陆以将苏青鸾留下的人心尽数归还，那些姑娘醒来后，都记起了一个白衣女子的恩情。而他，终生未娶，带着那面铜镜和一把断剑，浪迹天涯，只为寻找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。每当月圆之夜，他便会对着月亮吹奏苏青鸾生前最爱的曲子，笛声悠扬，传向天际，仿佛要将思念带到另一个世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