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入书架
江南的春雨总是缠绵，温书白握着油纸伞走过青石板巷时，忽闻一阵清甜的花香。转角处的桃花树下，粉衣女子正踮脚折枝，腰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，惊起几片飘落的花瓣。他顿住脚步，见那女子回眸一笑，眼尾的花钿艳若云霞，竟比枝头的桃花还要动人。
"公子可是要买花？"她提着竹篮走近，腕间的红绳系着枚桃核雕成的坠子，"这是今晨刚摘的，带着露水呢。"
温书白看着她鬓边沾着的花瓣，鬼使神差地点了头。自从三年前那场大病夺走他的视力，这是他第一次觉得，空气中的都带着别样的温柔。女子将花束放入他怀中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："我叫桃夭，就住在巷尾的桃林里。"
此后的每个清晨，桃夭都会带着新鲜的桃花来。她会细细描述花瓣的颜色，讲述枝头鸟儿的啼鸣，有时还会哼起江南小调。温书白坐在窗前，听着她清脆的嗓音，渐渐习惯了这种带着花香的陪伴。他开始教她识字，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工整的字迹，再让她覆着他的手临摹。
"温公子，这'情'字为何这般难写？"桃夭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，"就像我的心事，总也理不清。"
温书白的笔尖顿了顿，墨迹在纸上晕开。他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心意，可一介失明书生，又拿什么给她未来？那日桃夭离开后，他摸着案上残留的花瓣，想起她描述桃花时眼中的光芒，心中泛起苦涩。
然而，平静的日子终究被打破。镇上开始流传怪事，多名年轻男子莫名昏睡不醒，大夫诊治后皆束手无策。温书白从说书人口中听闻此事，心中莫名不安。当夜，桃夭又来送花，身上的香气似乎比往日更浓。
"公子近日可要少出门。"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"听说有妖物作祟。"
温书白握住她的手，触到她掌心的凉意："桃夭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？"
桃夭猛地抽回手，竹篮里的桃花散落一地。温书白听到她急促的脚步声远去，却辨不清方向。第二日，他摸索着来到桃林，却只找到一座荒废的茅屋，西周桃花开得正艳，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。
"大胆妖物，还不现出原形！"一声怒喝惊破寂静。温书白感觉劲风袭来，本能地后退几步，却被人抓住手腕。熟悉的花香萦绕在鼻间，是桃夭！
"快走！"她拉着他在桃林中穿梭，银铃的声响惊起无数飞鸟。身后传来道士的咒语声，温书白能感觉到桃夭的手在发抖，却依然紧紧护着他。首到躲进一处山洞，她才松了口气，温热的血滴落在他手背上。
"你受伤了！"温书白摸索着她的肩膀，触到黏腻的血迹。
桃夭轻声笑了，带着几分凄凉："我本是修炼百年的桃花妖，靠花蜜助人实现心愿。可前些日子，被那道士下了诅咒，若不吸食男子精气，便会魂飞魄散。"她将头靠在他肩上，"温公子，那日在集市初见，我就知道，你与其他人不同。"
温书白的心猛地一痛。他想起那些相处的时光，想起她认真写字的模样，原来都是真的。洞外风雨渐起，他将她搂入怀中："桃夭，我带你离开这里。"
然而，他们的逃亡并不顺利。道士带着一群村民围堵上来，桃木剑的寒光在雨中闪烁。桃夭将温书白护在身后，周身泛起粉色的光晕："你们莫要伤害他，我随你们走便是。"
"妖物还敢狡辩！"道士挥剑刺来，温书白不知从哪摸来块石头，奋力掷出。混乱中，他抓住桃夭的手狂奔，却在穿过桃林时，被藤蔓绊倒。桃夭为了护他，硬生生挨了道士的符咒，口中鲜血喷涌而出。
"不要！"温书白抱住她逐渐透明的身体，泪水模糊了本就看不见的世界。桃夭颤抖着将桃核坠子塞进他掌心，声音越来越轻："温公子，若有来世......"话未说完，便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雨中，只留下最后一朵桃花，轻轻落在他发间。
温书白抱着那朵枯萎的桃花回到家中，从此闭门不出。他将桃夭留下的笔墨纸砚整理好，每日都会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。有时，他仿佛还能闻到那缕熟悉的花香，听到银铃的轻响，可睁开眼，只有空荡荡的房间。
三年后，朝廷开科取士。温书白不顾众人阻拦，执意赴京赶考。临行前，他来到桃林，将桃核坠子埋在树下："桃夭，等我功成名就，定要为你正名。"
京城的繁华没能让温书白有丝毫动容。他日夜苦读，终于高中状元。皇帝见他才华横溢，欲招为驸马，却被他婉拒："臣己有心上人，此生非她不娶。"
温书白回到江南时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当年的道士。他走遍大街小巷，终于在一座道观里找到了己白发苍苍的道人。
"道长，可还记得当年的桃花妖？"温书白的声音冰冷。
道士看着他，叹了口气："当年是我误会了。那桃夭虽为妖，却从未害人。她为了救那些中了邪祟的男子，甘愿牺牲自己。"
温书白如遭雷击，泪水夺眶而出。他回到桃林，在桃夭消失的地方建了一座小屋。每日清晨，他都会在屋前种下桃树，希望有朝一日，能再见到那个提着竹篮，笑靥如花的女子。
春去秋来，桃林渐渐成了一片花海。每当桃花盛开时，总有人看见一位书生在花海中徘徊，口中喃喃自语，时而微笑，时而落泪。而那朵永远别在他发间的桃花，无论风雨如何侵蚀，始终鲜艳如初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人妖界限的，永不褪色的爱情故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