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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眉庄身侧的甄嬛，听着皇后对眉姐姐的赞许，微微偏头看向沈眉庄。
唱和太监尖锐地念了一遍，等了几秒，不见甄嬛反应，只好又提高嗓门再喊了一遍。
嘎——嘎——咕咕——
屋脊上停留的乌鸦、鸽子一阵乱飞，乌黑、泛白的羽毛落了一地，还滴了几坨……
宜修憋着笑，勉力维持端庄的模样，偷偷给唱和太监比了个大拇指：干得好。
剪秋摸了摸荷包，能哄娘娘高兴，回头给两个银锭，调到景仁宫伺候，方便娘娘图个乐。
胤禛脸拉的老长，心里愈发烦躁，心里腹诽年世兰：殿选怎么搞的，怎能让耳聋之人入选！！
宜修给了胤禛一个安抚的眼神，轻轻咳嗽了两声。
这两年后宫真的很无聊，各宫争得再凶也就是言语上说几句。
孩子们渐渐长大，顾忌更多，谁也不敢真下黑手。
就怕再来个戴佳·芳儿，疯狂地把格格所、阿哥所一锅端了，那就可完了。
来个年轻貌美又处处都是破绽的甄嬛，宜修心里是很乐意的，乐子嘛，谁都喜欢看。
甄嬛忙跪出来叩首，“臣女甄嬛，叩见皇上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，叩见皇后娘娘，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。”
听得见？胤禛心里犯嘀咕，试探道：“甄嬛，姓倒是别致，名是哪个嬛？”
宜修翻了个白眼，当然别致，和你的禛同音。
“嬛嬛一袅楚宫腰，正是臣女闺名。”
这话让胤禛眼前一亮，仔细打量着眼前人，眸中探寻之色愈发明显。
甄嬛今日打扮的素净，初看不起眼，是因为前几日满军旗都是这个打扮——颇清水出芙蓉，天然去雕饰之意，素净雅致。
看多了也就没注意，不成想是个满腹书香气的，这诗句知道的人可不多，不过…怎么念错了。
静瑶前些日子和他吟诗唱和，聊起了蔡伸《水调歌头·用卢赞元韵别彭城》里的“小庭空，清夜永，独徘徊。伴人幽怨，一枝潇洒陇头梅。”
他觉得这诗句情景交融，很是抒发了别愁之意，静瑶偏说蔡伸的《柳梢青》更好。
数声鶗鴂。可怜又是，春归时节。满院东风，海棠铺绣，梨花飘雪。
丁香露泣残枝，算未比、愁肠寸结。自是休文，多情多感，不干风月。
两人争论之际，不知是谁说起了蔡伸写诗词俱佳，写的最好的就是艳词。
特别是《一剪梅·堆枕乌云堕翠翘》的“堆枕乌云堕翠翘。午梦惊回，满眼春娇。嬛嬛一袅楚宫腰。那更春来，玉减香消。”
分明是嬛（xuan）嬛（xuan）一袅楚宫腰，怎么会嬛（huan）嬛（huan）呢？
“读过诗书，却没读透，颇有卖弄之意。”胤禛淡淡下了评语，但难得来了兴趣，便沉声道：“抬起头来。”
甄嬛闻言有些慌乱，以为皇上是不满她先前的失神，缓缓抬起头之际，美目流转，温柔一笑。
“臣女初次入宫，被皇家气象威严折服，一时慌了神，还请皇上、皇后责罚。”
千穿万穿，马屁不穿，人总是爱听好话的。
甄嬛想借此弥补下，殊不知惹得胤禛愈发不满，却又不得不记名留用——
柔则再不好，名义上也是他的女人。
让眼前顶着五分像的女子落选嫁人，那她和未来丈夫翻云覆雨，岂不是给自己……呕。
罢了，孽缘啊！
念及此，胤禛生硬的挤出一句，“嬛（xuan）嬛（xuan）一袅楚宫腰，那更春来，香减玉消。紫禁城的风水养人，必不会叫你玉减香消。”
甄嬛脸颊涨红，这话半是点破她读错诗句，半是说她记名留用！
太监闻言高声唱道：“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女甄嬛，留牌子，赐香囊。”
宜修嘴角噙着凉薄的淡笑，甄远道的仕途不如前世啊，也是，她早就废了云氏母族和外族。
面上一副什么都没察觉的模样，语气温和低恭维胤禛，“陛下总算选了个可心的，只是这秀女姓氏犯了忌讳，陛下若要留人，还得给个封号，否则宫人不好称谓。”
胤禛诡异瞥了宜修一眼，挤眉弄眼一阵，发现宜修半点没表态，难不成忘了柔则长相？
是了，这二十多年，柔则烂泥似得凋谢在后院，确实不太容易记起来。
若非那是自己年轻时的一场噩梦，也未必会记得。
甄字和禛同音，确实不好首呼其姓，“婉字如何？”
“不怎么样，婉乃温顺、美好之意，这秀女眉宇透着坚毅。”
“烦请皇后给她赐个字。”胤禛打量着宜修的神色，见她依旧没有任何表态，笃定她确实没想起来哪个令人恶心的女人，也就没了想封号的兴致。
“莞，那秀女莞尔一笑，美目流转，很是不错。”
“那就定莞字，给个答应吧！”
“答应低了点，好歹其父是从西品。”
“那就常在。”
宜修笑着点头，答应的位份太低，掀不起风波，哪有乐子看。
甄嬛前世就是唯一一个有封号的秀女，这份独特性，自然要保留。
人殊于众，才会被瞩目，集万千瞩目于一身，自然也就集六宫怨怼于一体。
这厢帝后敲定位份封号，那厢沈眉庄和甄嬛出了体元殿，彼此依偎着往前走。
“嬛儿，你今天是怎么了，怎么在选秀的时候还走神了？”
凉风乍起，吹动了甄嬛身上水色折枝对花旗服，有些惆怅地说，“想留下的留不下，不想留下的偏偏留了下来。”
沈眉庄以为好妹妹不想入选，谨慎瞧了眼西周，温声提醒，“能进宫，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，你又何必叹气？在宫里说话要小心。”
“还没恭贺眉姐姐你，往后妹妹可得靠你了。”甄嬛打起精神，笑着调侃，试图把殿前失仪的事儿揭过去。
夕阳落，选秀终于结束。
乘轿回景仁宫的路上，觑着胤禛那跟吞了屎般青黑发紫的痛苦神色，宜修暗暗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，愈发期盼甄嬛入宫后的生活。
端敏姑母爱看戏，自己也喜欢看，不过不是戏台上的粉墨登场，而是六宫各处的乐子。
夜里，宜修给胤禛舀了一大碗老鸭汤，配了榨菜和卤牛肉，心里腹诽：
好端端的硬饭不吃，偏爱汤泡饭，也不知是不是人老了，肠胃也衰退了。
你可等再撑几年，把摊丁入亩和吏治整顿这些得罪人的活计做完了再走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