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阿妹怕是着了花魔。"嫂嫂嗑着瓜子斜倚门框,看着西朗将新采的珙桐花别在鬓边。晨光穿过花瓣在她脸上投下淡青阴影,恍若山鬼化形。
这个从王村嫁来的女人总爱盯着西朗的织机。当西朗把武陵樱织成朝霞时,她正被婆婆训斥绣坏的鸳鸯枕套;当西朗的《月下雪莲图》在社巴节夺魁时,她刚因回娘家多住了三日遭丈夫冷眼。此刻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,指甲掐进窗棂的朱漆里。
西朗浑然不觉。她背着竹篓穿行在雨后竹林,苔藓沾湿了绣鞋也浑然不顾。断崖边的野生兰,岩缝里的龙胆草,甚至腐木上艳丽的毒蘑菇,都成了她织梭下的精灵。首到某个寒露清晨,她突然发现织房里堆满的布匹,竟己收录了九十九种花卉。
最后一缕金线用尽的刹那,吊脚楼外的银杏树扑簌簌落下一阵金雨。西朗怔怔望着空了的线轴,突然意识到山野间再没有未曾织就的芳华。这个发现让她指尖发冷,仿佛被人抽走了脊梁。
"世上当真没有我没织过的花了?"西朗拦住寨子里最年长的田阿婆。老人正在晒紫苏,枯瘦的手指突然攥住她的腕子:"丫头,你织过白果花吗?"
后山的白果树己有千年树龄,粗壮的树干要五人合抱。西朗日日从树下经过,却从未见过它开花。寨里的老猎户说,那树是白虎神的妻子所化,开花时会引来山洪。女人们则窃窃私语,说见过白果花的姑娘都会变成疯子。
"要见白果花开,得备三样东西。"田阿婆往西朗手里塞了块冰凉的东西——半片鱼鳞,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蓝光,"月光晒过的井水,出嫁姑娘的眼泪,还有..."老人的声音突然被风声吞没。
西朗在月圆之夜来到白果树下。树影里站着个白胡子老人,袍角绣着和她织机上如出一辙的锯齿纹。"你来得太早。"老人叹息着指向树梢,"花要等真心人。"
第一夜,西朗带来的井水结成了冰。第二夜,好不容易求来的新娘泪被山风吹散。第三夜她赤着脚站在露水里,突然听见树冠深处传来细碎的破裂声。可当她仰头张望时,只看到嫂嫂举着火把匆匆离去的背影。
第西夜没有月亮。西朗将额头贴在皴裂的树皮上,忽然感到掌心刺痛——那半片鱼鳞不知何时己嵌入血肉。血珠滴落在树根处,整棵白果树突然发出莹莹微光。无数雪白的花苞从枝桠间钻出,绽放时像千万只白鸽同时振翅。
西朗颤抖着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采下那朵最的花。当他轻轻剥开花瓣时,惊讶地发现花蕊中竟蜷缩着一个透明的小人。小人的身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,仿佛随时都会消失。
西朗瞪大了眼睛,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。他完全没有注意到,在他身后的竹林里,阿爹的砍刀正映着冰冷的星光,闪烁着寒光。阿爹的眼神充满了决绝和冷酷,仿佛要将一切都斩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