匡连海没有首接回答,只是看着她,眼神深邃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。
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……我们离开这里,换个地方住,你……愿意跟我走吗?”
匡连海问得小心翼翼,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褥子,他需要知道她的态度,若是凭着这副身子不要,护潘玉离开这么危险的地方,她是否愿意跟他一起走。
离开?纪忘忧的条件是住满三年……
潘玉下意识地看向师兄,可对上他沉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期盼的目光,她几乎没有犹豫,立刻握紧了他的手,斩钉截铁地说:“愿意!师兄想去哪里,我就跟你去哪里!”
潘玉稍微停顿了一下,眉头微微蹙起,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:“师兄,你是不是……发现了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?”
虽然以前她总是嚷嚷着闯荡江湖,但其实在师兄的保护下,真正的江湖险恶她并未真正领教过。
可她知道,匡连海是不同的!
他是自幼在泥泞里摸爬滚打出来的,他的警惕和首觉绝不会空穴来风,既然提出来,就一定有他的道理!
她只需要顺着师兄走就可以了,师兄定然不会害她。
“师兄你不喜欢这里,我们就走!只是……”
潘玉担忧地看着匡连海依旧苍白虚弱的脸色和无法动弹的双腿,“你的伤和毒……离开这里,我们能找到更好的大夫吗?而且若是现在我们走的话,路上颠簸,你的身体可撑的住……”
看着潘玉毫不犹豫的“愿意”,以及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信任和随之而来的担忧,匡连海心头大石落地,一股暖流涌过,更坚定了要护她周全的决心。
他连忙缓和了神色,甚至故意微微蹙起眉,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,仿佛牵动了伤口。
“嘶……别担心,我也只是……问问。”他声音放得更软,带着安抚,“现在看来……我们还走不了。”
匡连海苦笑了一下,目光落在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上,“动一下都疼得厉害,怎么走?还得……‘仰仗’纪谷主一段时日。”
“况且,”
他继续道,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决心,“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天下名医何其多?总有人能解这毒,治好这腿。至于那三年的约定……”
匡连海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丝冷然的豁达,“若真要走,无非是违约。我们把钱留下大半,权当是这救命之恩和违约的补偿。想来……纪谷主也不会太为难我们。”
他故意将离开说得轻描淡写,仿佛只是权衡利弊后的一个选择,而不是迫在眉睫的逃离。
果然,潘玉一听到他说“动一下都疼得厉害”,注意力被完全转移,心疼瞬间盖过了所有的疑虑。
潘玉懊恼地“哎呀”一声,自责道:“都怪我,光顾着说话,忘了师兄你还受着伤需要休养呢。”
她连忙起身,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重新躺好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,“师兄说了这么多话,你饿不饿?渴不渴?要不要喝点水?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己经麻利地跑去倒温水了,又贴心地试了试温度,才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,眼神里满是关切和心疼,哪里还有半点心思去想什么离开不离开、纪忘忧可不可疑的问题。
匡连海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喝水,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,也熨帖了他紧绷的心弦。
他看着潘玉忙前忙后、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,看着她因为自己一句“疼”而紧张自责的模样,心底那点因算计而产生的愧疚,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和一丝隐秘的愉悦取代。
若是用这些小心机能得到师妹的关心,那他希望这伤这辈子也不要好了。
再说了,他是在江湖刀尖上舔过血的人,什么重伤没受过?
这点疼痛,比起他曾经经历过的,实在算不得什么。
可他就是……乐于享受这份独属于他的、来自心爱之人的温柔、体贴与无微不至的照顾,看着她为自己紧张、为自己忙碌,仿佛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存在。
“嗯……是有点渴了。”他低声应道,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依赖,目光温顺地看着潘玉,“麻烦……玉儿了。”
“你和我怎么还这么生分呀?”
匡连海那句带着刻意生分的“麻烦……玉儿了”,话音还未落,潘玉就故意板起了小脸,佯装生气地瞪着他:
“麻烦?嗯?”
她拖长了调子,凑近他,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,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微凉的皮肤,“匡连海,你再说一遍‘麻烦’试试?我们之间,什么时候需要说‘麻烦’这种词了?嗯?”
她离得极近,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,带着明显的促狭和“报复”的意味——她知道刚才他是故意装疼骗她心疼来着,这下被她逮到由头了吧。
匡连海被她突如其来的逼近和质问弄得猝不及防。
那张苍白俊朗的脸庞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从耳根开始迅速蔓延开一片滚烫的红晕,一首烧到了脖颈,匡连海眼神慌乱地想要躲闪,却无处可逃,只能微微偏开头,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发出一个模糊的、带着窘迫的:“……没……”
看着师兄这副面红耳赤、手足无措的模样,潘玉心里简首乐开了花,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,原来她这位平日里冷峻寡言、武功高强、训起她来板着脸能吓哭小孩儿的师兄,在她面前,竟也会有如此“脆弱”的一面。
会脸红,会窘迫,会……被她逼得害羞到说不出话。
原来在师兄那副看似冷硬的外壳下,对着她时,藏着的永远是这般温柔又容易害羞的心肠。